
當人們研究企業財務會計(財務報告)的目標時,總是把它歸結為兩點:第一,財務報告信息對使用者經濟決策的有用性,第二,投資人用于評估企業管理層的經管責任(stewardship)或受托責任(accountability)。或者,認為第二點也是一種經濟決策,企業財務報告的目標就是試圖提供有助于企業作出經濟決策的信息(“to be intended to provide information that is useful in marking business and economic decisions”FASB Concept 1,Highlights 1 1978)。
這是對財務報告目標的高度歸納。高度歸納常常過于抽象,從而使財務報告的使用者把握不到什么信息才是他們應當關心的信息?
我們知道,當1971年4月AICPA成立以特魯們羅德(Robert Trueblood)為首的“財務報表目標研究小組(Trueblood Study Group or'The study on the objectives of financial statements”)時,AICPA就提出四個供參考的課題(見“會計目標研究小組章程”):
(1)誰需要財務報表(Who needs financial statements)?
(2)他們需要什么信息
(What information to they needed)?
(3)在他們需要的信息中,有多少是由會計提供的(HOW much of the needed information can be provided by account!ng)?
(4)為了提供使用者所需要的信息,要求(財務報表)有一個怎樣的框架(What framework is required tO provided information)?
在這四個問題(代表財務報表目標的全部內容)中,(1)(2)兩個問題最重要。由特魯伯羅德報告(“財務報表的目標”,1973年10月)最早提出FASB的第1號概念框架(FASB Concept 1,1978年11月)進一步明確:
(1)財務報告(FASB已把財務報表擴展為財務報告)的主要使用者是投資人和債權人;
(2)他們(與特定企業直接相關的使用者,即現在的和潛在的投資人與債權人)一般共同關注的信息是企業創造有利現金流量的能力(ability to generate favorable cash flows)(見Objective No.3 of“Trublood Report”;FASB Concept No.1,par.25)。
先從投資人的角度看。投資人是特定企業的股票持有者。股票是一種具有高風險的投資證券。投資人之所以進行風險投資,目的在于取得與高風險相匹配的高報酬。他們的報酬不外乎兩種來源:一是繼續持有股票,希望獲得優厚的現金股利;二是股票待價而沽,希望在有利的股價時予以出售。總之,希望獲得優厚的現金收入。撇開股利政策不談,企業能夠發放現金股利的前提是一企業要有盈利;二要使盈利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現金凈流入。企業的股價上漲當然取決于資本市場上的許多因素,但在正常的市場條件下,一個企業長期盈利并長期處于有利現金流入的狀態應該是保證股價上揚的經常性的關鍵因素。無數的經驗和實證研究結果證明:一家公司的股票價格,與其有利的現金流量是正相關的。
再從債權人角度看,債權人向企業提供的資金雖然是有償使用并有使用期限。但他們希望在到期日,企業能夠按借款合同足額地償還本利。顯然,這也要求企業具有有利的現金流,以保證有足夠的償債能力,不致使債權人蒙受信用風險。
一個企業的有利的現金流不僅為投資人和債權人所關注,也為其他與企業有利害關系的個人或團體所關注。例如企業的職工為了關心工資、獎金的發放,稅務部門為了關心企業能否按期交納所得稅和其他稅款,也都會關注企業所持有和可能流入的凈現金。從企業管理層的角度看,除上述現金需求與企業的有利現金流量相關外,即使為了企業的成長和發展,比如不失時機地捉住每一個有利的經營與投資機遇也與當前的有利現金流和通過提高“財務彈性”來擴大可能的現金流有重要的關系。當然,企業有些投資機遇也可能運用現金以外的其他資源如多余的不動產、企業的品牌、商譽或新產品的專利權等作為資本,但以多余不動產或無形資產進行投資,畢竟是少數的投資特例。
以上所分析的是投資人、債權人、其他類似的財務報告信息使用者(包括企業管理層)關注企業有利現金流量的動機。但這只是說明:財務報告信息的使用者有對這一信息的普遍需求。我們應當進一步研究的是,企業的財務報告能否直接或間接提供使用者所普遍關注的信息——企業未來有利現金流量的金額、時間安排與不確定性的信息(當然,它不是財務報告提供的唯一信息)?
這里,我們要研究一下企業的性質和企業的目標,我們姑且把馬克思和科思(Ronald Coase)似乎類似而又完全不同的企業理論撇開,只從現象上看企業,企業是市場經濟中的基本生產經營單位,企業的目標是最大化利潤。為了簡化,我們再把形形色色的企業撇開,而只分析生產企業,即只向社會提供商品(包括貨物和勞務)的企業。這樣的企業作為市場參與者,它所生產的貨物或勞務不是供自己消費,而是供其他市場參與者消費的尋利者。不過它們將持續地經營,將持續地追求利潤最大化。“利潤”,在經濟學中,只是一種現象形態。它是剩余價值的轉化物,即商品通過交換,實現了它的價值后在扣除作為補償價值的“成本”之后的價值增值。在會計上,不論“成本”或“利潤”都是虛賬戶或虛項目(nominal accounts or items)。它實際上存在于代表資產的各利,實賬戶或實項目(real accounts or items)之中。利潤當然可以分配,也需要分配。但把利潤當作獎金、股利、稅款或投資進行分配時,經常所需要的是作為一般等價物的現金,而不是企業持有的其他資產。 關于利潤和現金的瓦相聯系和相互區別的問題,早在1867年1月馬克思在其《資本論》第1卷中,就作了深刻的分析:“一切商品(包括貨物和勞務——引用者注)對它們的所有者(生產企業)是非使用價值,對它們的非所有者(購買企業商品的市場參與者)是使用價值。因此,商品必須全面易手。”“另一方面,商品在能夠作為價值實現以前,必須證明自己是使用價值。”(《資本論》第1卷第103頁),即必須對別人有用,才能算數。而“是否能夠滿足別人的需要,只有在商品交換中才能得到證明。”“貨幣(即現金)……是交換過程的必然產物”,“為了交易,……需要把商品分為商品和貨幣(現金)這種二重化的形式……。”(《資本論》第1卷,第104頁和105頁)這里,馬克思已經把商品的價值要能夠實現,必須通過交換,取得貨幣即現金才能算數的問題講得很清楚了。對會計來說,為什么收入實現是一個十分復雜而又十分棘手的問題?起因就是應當在何時在何等條件滿足后,才能確認收入,即確認企業生產待銷售的貨物或勞務已換取現金或取得已確定其金額與時間的未來收取現金的權利具有不確定性。至此,馬克思似乎還沒有講到利潤和現金的關系。不過,在1885年出版的《資本論》第2卷第一篇開始,馬克思就向我們展示了企業資本循環的公式:
G(現金—一代表最初的資本投入)——W(各種生產要素)……P(生產過程)……W’(代表增值的貨物或勞務)——G’[G’代表更多的現金,其中包括已實現的貨物或勞務的價值增值(value added)即利潤]。
式中“——”表示資本的流通,其存在形式在轉換
“……”表示在生產過程,資本的流通暫時的中斷 上列公式表明:如果市場沒有信用和其他因素的介入,商品轉手時,包括利潤在內的全部價值應當表現為更多的現金流入,即有利的現金流入或現金凈流入。
由此可見,如果利潤最大化是企業生產經營的目標,一個持續經營并處于發展中的企業,不斷增長的利潤必然意味著該企業持續地存在著產生有利的現金流的能力。這是一個經營有利企業的現實存在。旨在如實反映企業經濟真實的財務報告(尤其是作為核心的財務報表)必然能夠直接或間接地提供使用者普遍關心的與企業未來現金有利流量相關的信息。使用者的信息需求與報告提供者的信息供給基本上是統一的。
必須指出的是:現行財務報表還不能直接提供使用者預期的未來現金流量的信息。這是因為:第一,現行財務報表中的現金流量表是以收付實現制(cash basis)為基礎所編制;第二,其余的財務報表則以權責發生制即應計制(accrual basis)為基礎編制。更為重要的是,現行財務報表都只確認已發生的交易和事項。為了保證會計信息的真實與公允,財務會計與財務報表力求把必要的估計降低到最低限度。
然而正如FASB第1號概念公告指出的:“信息主要是歷史的(largely historical),但使用者可以用來試圖預測未來或用這些信息去確認或否定以前的預測。”(FASB Concept No.1 par.21)即歷史信息具有預測功能和反饋功能。
同時,現金流量表反映的是過去的現金流量信息,預計未來現金流量的金額、時間安排及其不確定性,不能只靠現金流量表而必須全面利用資產負債表與損益表。資產負債表能夠用來估計資產的流動性與負債的償還性,它們分別代表其余未來的可能現金流人和現金流出,由于這兩個報表是以權責發生制為基礎。而權責發生制不僅較為如實地反映一個企業當期的損益即當期的真實的經營與投資業績,而且它還通過特殊的會計程序如應計(accrual)、遞延(differ)等程序,在資產負債表上產生一些特殊項目。這些項目恰好可用于預計未來的現金流量。比如,資產負債表中的應收與應付項目(權責發生制中的應計程序所引起)就可以評估未來從債務人收取的現金即未來現金流入的金額與時間,也包括用來評估這些現金未來流入的不確定性(如由于壞賬或同意對債務人進行債務重組——減免或推遲償還——所帶來的信用風險)以及可以評估未來將向債權人支付的現金即未來現金流出的金額與時間。如果這項應付款屬于外匯,也可據以評估匯率變動帶來的市場風險。再如,資產負債表中的預付(待攤)和預收項目(權責發生制中的遞延程序所引起),又可以評估由于預付項目而減少的未來現金的流出和預收項目而減少的未來現金流入。這里,也應評估如下的不確定性:
(1)對于預收項目(通常指預收貨款)來說,它要成為企業真正的現金流入,尚需取決于該貨物的出售是否與在何時能確認為收入;
(2)對于預付項目(通常指預付貨款),特別是預付勞務費即預付定金期權費(如購買第一筆權益證券期權的)來說,它是否成為權益真正的現金流出也取決于合同的未來履行情況(如購入期權到期是否行權,若到期不行權,屬于違約,則作為保證金的期權費將成為真正的現金流出。若到期行權,所購買的權益證券在未來出售所獲得的現金收入能補償期權費而有更多的溢余。期權費雖屬現金流出,但最終導致企業在未來獲得更多的現金凈流入)。
總的來說,企業經營的目標屬最大化利潤,也就是最大化現金凈流入(最大化有利的現金流量)。正是由于企業有這種客觀存在或客觀要求,它必然通過財務報告(主要是作為財務報告核心的財務報表)得到反映并把這一信息傳遞給報表的使用者。
財務報表的使用者從各自利益出發對企業的現在和未來現金流量信息有普遍的需求。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財務報告的目標(重點放在評估企業未來現金流量費金額、時間安排和不確定性上)不是企業外部使用者一方的主觀要求,而體現了企業與報表用戶主客觀雙方(企業外部使用者與企業內部經理層)信息要求的一致。